學生園地｜《葬秋》——王梓涵
《葬秋》
王梓涵 中三D班 聖羅撒書院
我知道那種感覺不會莫名其妙又上來，好像渾身七十二脈都被堵住了。就如有人把你的心磨成灰，又吹一口氣揚散了。我曾以為「離世」這個詞是離我那麼的遙遠，卻沒想到，你教會了我離別。
我們「絕交」快兩年了吧，紐約的秋風冷嗎？你身體不好，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落葉落在你肩時，也有人像過去的我一樣幫你笑着輕輕拂掉嗎？幾次想點開和你早已落灰的聊天框，打幾個字，又刪掉，我數不清了。你這個膽小鬼，不敢跟我說真話，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原諒我了。
有次夢見你，年初吧，還是中學放學那條路，你擔着傘站在雨下，向我伸出手。其實明明只是以往最尋常不過的一次經歷，如今卻是那麼讓我不捨。凡夢所見，終有一醒，醒來後點開朋友圈，最新的一條剛好是你發的照片：布魯克林大橋的早上，金紅一片。你站在樹下，靜止的秋色中，我卻聽見那蕭瑟。
你說：「風大得像要把人吹回過去。」我拇指懸在點讚按鍵上，終究沒按下去。其實我也是膽小鬼啊，早就不討厭你了，真的，就是那點可笑的倔強藏在心裏。你知道我這個人總喜歡把真心話咽進喉嚨裏，卻也不回來找我，真是討厭。可我總想着時間還長，世界又不大，總有某個十年八載後能碰巧遇見，再一起走走，把那些沒說開的輕輕拂掉，像往昔的落葉。可憐……我的祈禱蒼天也仍未聽到。
一通電話也可以這麼難掛，後來才發現原來「永遠沒機會了」幾個字能這麼重，又這麼空。你果然沒好好照顧自己，我真想怪你為什麼病逝在我最喜愛的秋天。你沒和落葉一同歸根，留在了大洋彼岸的另一側。我看着你母親發出來的訃告，恍然之間，只覺得那離我越來越遠的，好像不只是那一紙黑字。是什麼呢？是什麼把我們隔開？真的只是那廣闊望不到頭的太平洋嗎？我想了許久許久，直到那道身影清晰到極致，甚至有些模糊之後，我才猛然明白過來。是那屬於過去的你的純真歡笑。有些事情是永遠回不去的。從此以後，有些過往，將只存留在我們彼此心中，再不可見了，或許只有我記得了。原來這遲到的原諒，還是跟秋風一起過去了。
我沒回過龍華，沒人和我一起回去，以後，我藏在心底的那人再也不會回頭邀請我一起打傘了。我常想，如果我們當時都低一下頭，是不是我就不會這麼後悔了。我亦知道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如果，你給我的人生添了一堂名為離別的課。都說人生如夢，但哪怕全世界只有我記得，那些褪色的回憶，和你的相遇，相識，相知，還有那心裏的一段悲劇，於我來說，又怎不算是你賜予我的美夢一場。
秋風又起，回憶落。或許你將成為一陣無形的風，一片深秋丹紅的楓葉，一朵天邊落霞時的殘雲，換種形式的粘在我身邊，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我總感覺我們隔着天涯，卻又好像回到了和彼此最近的時候。街道空空，風嗚咽着，我回到了那次離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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