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咪講文｜聖誕不妨來讀詩
文/徐曦
聖誕節就要到了，今年你打算怎麼過聖誕呢？在香港，跟朋友相約購物聚餐，或是趁假期外出度假旅行，似乎是大多數人的選擇。我印象中香港的聖誕節，總是充滿了熱鬧歡騰的氣息。商場中央豎起高大筆挺的聖誕樹，櫥窗裏掛滿琳琅滿目的閃亮裝飾，酒店和餐廳的門口張貼着聖誕大餐的海報，用鮮艷奪目的美術字吸引着食客。總之，在現代商業社會，聖誕節的宗教意味漸漸變淡，變成一個市民大眾都能參與的、以消費娛樂為主的節慶。
如今，許多人會呼朋引伴、外出慶祝聖誕節。可是，平時我們已經被快節奏的工作催得馬不停蹄，假期不應成為一種額外的社交負擔，而應是慢下來品味生活的契機。如果你厭倦了商場的喧囂，也擔心旅遊旺季擁擠的人潮，則不妨選擇在家煮上一鍋熱紅酒（mulled wine），再製作一些薑餅人或是聖誕布丁，觀賞幾部精彩的聖誕電影，品讀幾首美妙的聖誕詩歌，和家人一起過一個輕鬆別緻的節日。節慶賦詩助興，這是東西方都流傳已久的文學傳統。英語中有大量的聖誕主題詩歌，不少被譜成歌曲，廣為傳唱，例如《鈴兒響叮噹》（Jingle Bells）和《聖誕節的十二天》（Twelve Days of Christmas）等。英美著名的大詩人彌爾頓（John Milton）、艾略特（T. S. Eliot），弗羅斯特（Robert Frost）、休斯（Ted Hughes）也都創作過聖誕主題詩。這次和大家分享我喜歡的兩首詩，祝願各位讀者聖誕快樂！
Tree
a
raw
frost
bites and
winds
rattle my
branches, but
out here is where
I am at home. Yet men
cut me from
my roots, heave
me on trucks away
to the walled prisons
they live in. And there
garla
nded,
in ga
udy f
inery, they sacrif
ice me to god
這首《樹》的作者是Dave Calder, 一位來自英國利物浦的詩人。詩的大意如下：「凜冽的寒霜咬噬，陣風搖晃我的枝椏，可外面才是我的家。但是，人類將我連根斬斷，把我扔上卡車，運到他們居住的帶圍牆的監獄。在那裏，我被掛上花環，戴上花哨的裝飾，他們將我獻祭給神。」聖誕樹是過節期間常見的裝飾，不但商場公園裏有巨大的聖誕樹，許多人家也喜歡購買一株聖誕樹放在客廳，掛上亮晶晶的鈴鐺、綵球和緞帶，增添節日氣氛。這首詩的妙處有二：首先，整首詩以「樹」為題，通過精心的布置，將單詞和字母排列成一株聖誕樹的形狀，形式和內容相得益彰。倒數幾行，詩人甚至大膽將garlanded（戴上花環）, gaudy finery（花哨的裝飾），sacrifice（獻祭）等單詞拆成字母，以凸顯筆直的樹幹。這種特別的詩歌形式叫做「具象詩」，也稱作「圖像詩」，它往往通過打破傳統的分行和線性句法，自由地排列詞彙和字母，利用獨特的空間形式，構成與詩歌主題相關的圖像。如此一來，詩歌的視覺形式也成為生成和傳達詩意的重要手段，豐富了詩歌的內涵和審美的維度。其次，常用來作聖誕樹的有冷杉（fir）, 松樹（pine）和雲杉（spruce），我們往往將其視作無生命的「物」，見慣不驚。敏感多思的詩人則別出心裁，從「樹」的視角來審視聖誕節的習俗。這首詩的敘述者是一棵「樹」，以第一人稱來講述了自己被砍伐販賣，被迫戴上俗麗裝飾的過程，以及對屋外曠野的思念。人類的家雖然因聖誕樹的裝飾而變得美麗溫馨，但對樹來說，沒有圍牆的森林和自然才是它們真正的家。按照傳統，聖誕樹多採用砍伐來的天然樹木，但隨着環保觀念的日益高漲，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選購人造聖誕樹，重複利用以保護環境。這首具象詩，將「樹」視作生命體而非僅僅是裝點節日的「物」，從樹的視角反思人類消費行為對環境造成的影響，可謂生態詩歌（Ecopoetry）的佳作。
當然，過節還得要歡樂。下面我們就來讀一首有趣的短詩。
fr xmas' txt msg （by Mike Harding）
where r u? mrsx
lost. frx
where lost? mrsx
fi nu I wunt b lost. frx
nt funny. diner n'ly redi. mrsx
rudolph nose went out in fog. lost. frx
told u it ws goin dim!!! still fogi? mrsx
no – fog gone bt dunt recognise were am now. frx
describe. mrsx
big pointy stone things and camels. frx
u in egypt. mrsx
2morrow I sack rudolph. frx
i give dinner to elves. mrsx
i is sorry. frx
nt haf as sorry as u will be!!! mrsx
這不是社交媒體上的短訊嗎？用不規範的英語湊成的對話也能算作詩？其實，寫現代詩要用什麼樣的語言與詞彙並沒有一定之規。詩人是對語言變化最為敏感的人，好的詩人是語言的鍊金術士，不斷地實驗創新，以拓展語言的邊界，豐富文學的表現力。這首短詩以短訊溝通的形式，虛構了一次聖誕老人和聖誕奶奶之間的夫妻對話，以幽默的方式，描繪了一位「刀子嘴，豆腐心」的聖誕奶奶。我試譯如下：
來自聖誕的短訊
你在哪裏？聖誕奶奶
迷路了。聖誕老人
在哪裏迷路了？聖誕奶奶
如果我知道，就不會迷路了。聖誕老人
這不好笑。晚餐快準備好了。聖誕奶奶
魯道夫的鼻子不亮了，有霧，找不着路。聖誕老人
我早跟你說過它變暗了！！！還有霧？聖誕奶奶
沒有——霧散了，但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裏。聖誕老人
描述一下。聖誕奶奶
大的尖尖的石頭和駱駝。聖誕老人
你在埃及。聖誕奶奶
明天我要開除魯道夫。聖誕老人
我把晚餐給小精靈們吃了。聖誕奶奶
我很抱歉。聖誕老人
你會更抱歉的！！！聖誕奶奶
詩中的聖誕老人駕着馴鹿魯道夫，忙着給人送禮物。根據傳說，魯道夫的鼻子又紅又亮，聖誕老人靠牠來辨別方向。可這次魯道夫的鼻子在關鍵時刻不亮了（went out），導致聖誕老人在濃霧中迷了路，誤跑到了埃及，沒法及時趕回家跟妻子一起晚餐。妻子早就提醒過聖誕老人要注意魯道夫的鼻子，他顯然沒把妻子的話當回事，錯過了妻子精心準備的大餐。連續的三個驚嘆號，讓我們隔着屏幕也能感覺到妻子的怒氣；但這嗔怒之外，妻子對丈夫的擔憂和關愛，也藏在「描述一下」和「你在埃及」的簡短回覆之中。發火歸發火，她還是聰明高效地幫丈夫弄明白身在何處，期待他平安歸來。
以上兩首詩，都選自麥克米倫出版社的《聖誕詩選》。這本書的編選者是Gaby Morgan, 她擁有超過30年為兒童選詩的經驗，出版過多部暢銷的兒童詩集。書中的插圖由知名插畫家Axel Scheffler繪製。他為Julia Donaldson的《古飛樂》（The Gruffalo）配的插圖生動活潑，廣受兒童歡迎。如果你正在為送小朋友的聖誕禮物發愁的話，不妨考慮一下這本精美有趣的詩集。
（Christmas Poems, chosen by Gaby Morgan, decorated by Axel Scheffler, Macmillan Children's Books,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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