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真D｜宏福苑何去何從？

文/黎岩

一場突如其來的的無情大火，不單扼殺了百餘無辜生命，更造成約2000戶居民痛失家園。雖然有關專家初步勘察，七幢着火大廈似無即時結構性危險，亦即無倒塌等安全方面的危險，但是長遠而言，讓原本安居樂業的4600多名居民，繼續居住在有死亡甚至燒焦屍體個案慘劇的悲情環境中，顯然過於殘酷難以接受。被問及火災現場會否重建，財政司副司長黃偉綸則指，需視察每座樓的情況，不排除任何可能性。即便是如政黨建議原區覓地重建，已被大火蹂躪的七幢大廈終需作出處置。宏福苑究竟何去何從？

大埔宏福苑五級大火後，政務司副司長和財政司副司長分別領導工作組有條不紊地推展善後工作。每戶1萬元應急補助金，每戶受影響家庭的生活津貼由5萬元增至10萬元，向死難者家屬發放20萬元慰問金及5萬元殮葬金，同時新增一項向宏福苑全數八座的業主提供一次性的10萬元補助，有關款項已經陸續發放。政府成立的「大埔宏福苑援助基金」已收到外界捐款約32億元，連同政府投入的3億元啟動資金，基金總額約為35億元，協助居民重建家園，亦體現了社會各界源源不斷的溫暖與關愛。

宏福苑許多住戶是兩代人甚至三代人共同居住，可謂是名副其實、土生土長的大埔人，舊街坊相知相交數十年。佔宏福苑逾三分之一人口的65歲或以上居民，早已習慣了在廣福商場一帶飲茶，在區內相熟的診所看病，與老友在大埔海濱公園散步閒話家常。雖然暫時迫不得已需要擇區居住，遷往別處，但依照長者的生活及心理習慣，當然是希望能夠原區安置，因此，宏福苑何去何從，就成為災後居民最為關心的現實問題。

據專家測算，即便是樓宇結構安全，但包括水電管線電梯更換維修所產生的極為龐大的維修費用，分分鐘接近拆除重建的實際開支。宏福苑毗鄰大埔海濱公園，屬於罕有的海濱地段，與部分居民期望原區原址安置的願望相比，興建紀念公園顯然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而要在人口密度極大的大埔區覓得相當面積的土地，興建同等規模的居屋，其實並不容易。即便是選擇覓地重建，那這黑魆魆的七幢大廈最終亦需要作出妥善處置。

有專家指，大樓在介乎攝氏500至600度的高溫環境中，持續烘烤燃燒長達二十多小時，鋼筋的強度在這些溫度會否降低，以致未能承託大樓。尤其是大樓有31層樓高，基座承受的壓力非常大。縱然現階段結構安全，但也會在一定程度上直接影響樓宇的使用壽命。而且依照目前香港相關的作業程式，屋苑修復路漫長，外牆亦需搭建棚架才可進行詳細勘察，所以單單提交火災後大廈結構評估及建議修復方案，供獨立審裁組批核料需半年以上，乃至於可能的保險索賠理賠，其間還要廣泛徵詢受影響市民的意見意願，最快可能在一年後才能形成共識。

在眾口難調的情形下，因為各住戶的需求不同，或又難以形成一個明確的共識。其中需要考慮的一個因素是，若然保持現狀加固維修，除安全隱患之外，火災給屋苑樓價帶來的衝擊已是既成事實，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荷包大幅縮水；而且，火災死亡160人始終是居民揮之不去的陰影。

以2010年11月15日，上海市靜安區一幢28層高的教師公寓同樣因維修工程中的電焊作業引發火災，造成58人死亡、71人受傷的慘劇為例，至今也未決定要修繕抑或拆除。當然，上海事故涉及的只是單幢公寓，政府方面有足夠財力安置受影響市民。香港寸土寸金，不可能任由該塊海景靚地長期廢棄。

煙霧散盡，宏福苑已是滿目瘡痍的建築群，究竟何去何從？綜合考量住戶的心理創傷、傳統習俗、經濟現實與長遠發展，在保險理賠及各界30多億元捐款可以應付重建費用的前提下，痛定思痛，痛下決心，拆後原址重建，似乎是一條融合了理性財務計算與人文關懷的務實之舉，是引領社區從災難深淵走向浴火重生的適當合理抉擇。

首先，重建是對受災群體深層心理創傷最為直接的療癒與回應。火災帶來的不僅是房屋破壞，更是社區集體記憶的撕裂與持續的心理陰影，維修續用保留殘跡或許意味着每日觸景生情，痛苦記憶被不斷攪動，阻礙心理康復進程。相反，推倒重建，以一種積極創造的嶄新姿態覆蓋災難現場，能夠象徵性地「撫平甚至忘卻傷痛」，幫助居民逐步走出火災陰影。

其次，從物質條件與社區發展角度看，重建是順應時代需求、提升居住品質的歷史機遇。該屋苑已逾四十年樓齡，其舊式的居住結構必然難以完全滿足當代人對安全、舒適、功能性的要求。重建能打破桎梏，引入新設計新材料新理念，意味着更合理的空間布局、更先進的防火安全系統、更環保節能的建築材料以及更完善的公共設施，從而實質性提升住戶的生活品質。而且重建亦能夠提升住戶私有財產的價值，也算是對受影響居民的一種補償與安慰。

再者，原址重建承載着獨特的社會與文化意義，有利於社區脈絡的延續與強化。儘管建築本身更新，但土地位置未變，鄰里關係網絡、地域認同感得以在原有地理基礎上維繫與發展。這符合許多社區成員，尤其是長者的情感依賴與傳統習俗中對家園持續穩定性的重視。重建過程中，通過協商規劃、共同期待新家園，能夠凝聚分散低沉的人心，強化社區認同，將災後的無力感轉化為共同建設的動力，從而培育出更和諧的社區紐帶。

當然，重建之路絕非坦途，需審慎規劃。必須充分尊重並吸納受災住戶的意願，平衡七成居屋業權及三成自由市場業權（須向政府補價三成，才能擁有完整業權）的不同訴求，提供臨時安置的妥善方案，確保重建期間的尊嚴生活。規劃設計應廣泛徵詢意見，兼顧實用性、安全性與人文紀念需求——例如考慮設立莊重的紀念碑刻（而非佔地諾大的廣場），以寄託集體記憶與哀思。同時，理賠流程需公正透明，重建資金管理務必公開高效，確保專款專用，取信於民。另外就是要特事特辦，拆牆鬆綁，加快工程進度，讓受災居民早日重回新家園，就是最終的善後目標。

宏福苑的悲劇，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讓新家園從曾經的灰燼中拔地而起，不僅是為了提供更堅固可靠的屋簷，更是為了庇護撫慰那些受過傷的心靈，讓生活得以重新鋪展，讓希望與和諧重現原址。這不僅是對逝者最深切的告慰與紀念，也是對生者最堅實的承諾與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