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評四方｜從洋務運動到民族復興　閒話唐廷樞、袁庚和招商局

文/關品方

洋務運動是指第二次鴉片戰爭之後，清朝政府終於覺醒，認為一定要工業興國，特別是軍事方面要能夠保衛自己，才可避免被西方列強瓜分的命運。他們從海上來，以堅船利炮打開中國的大門進行掠奪。因此製造輪船是洋務運動其中一個重要發展方向。當年李鴻章、左宗棠、曾國藩和張之洞，如果以現代語言描述，可謂洋務運動的「四大天王」。李鴻章負責創辦招商局，因為貿易以海運為主，所以包括輪船製造。

招商局如今已成為全球500強企業之一，可謂家喻戶曉。筆者留意到三立新聞網最近報道有關招商局的前世今生，因而想起百年前創業維艱的唐廷樞和百年後改革開放的袁庚。他們是相隔百年的兩代招商局領軍人物。筆者有感而發，在本文略抒己見如下。

李鴻章是清末名臣，著名的改革家和外交家。他一生歷經太平天國（平定內亂）、洋務運動（發展工業）、北洋水師（海軍建設）、中法戰爭、甲午戰爭和八國聯軍（抵禦外敵，外交談判）。《中法條約》、《下關條約》、《新界租約》和《辛丑條約》都是他代表清朝政府分別和法國、日本、英國及列強簽署的。這些不平等條約喪權辱國，因此李鴻章一般被誤會為賣國賊。其實當時清朝已日薄西山，形格勢禁，戰場上屢戰屢敗，非個人力量能夠力挽狂瀾。筆者比較熟悉李鴻章的一生經歷，他處在晚清氣息奄奄、大廈將傾的歷史時代，當年的洋務運動和反侵略戰爭的本質是為了保家衛國，其實已盡其所能。那一輩子的歷史人物，做了他們那一輩子當為的事情。

李鴻章的女婿是張佩綸，1884年統率福建水師抗擊法國海軍，馬尾海戰是中法戰爭的一場重要戰役。張佩綸的孫女是張愛玲，張愛玲是李鴻章的外曾孫女。台灣地區電視綜藝節目大姐大張小燕的外公和張愛玲的母親是龍鳳雙胞胎。所以張小燕的外公是張愛玲的舅舅，輩份上張愛玲是張小燕的大姨（或小姨）。她們雖然都姓張，但親戚關係沿自母系的旁系血緣，並非父系的張姓家族。所以張小燕和李鴻章並沒有血緣關係。筆者旅居台灣多年，對此略知一二，但這是閒話不提。

除了招商局之外，李鴻章還創辦了一批現代化企業，包括直隸開平礦務局、湖北廣濟煤礦、上海電報總局、唐胥鐵路等，從此中國實現了工業化的雛形。百年滄海桑田，不少當年企業都已消失，只有招商局存續下來，越發壯大。

1872年（同治11年，19歲，尚未親政；慈禧太后垂簾聽政），李鴻章向清廷呈上奏摺，籲請《試辦招商輪船》。他詳細分析了當時的局勢，指出「此乃三千餘年一大變局也」，首次提出「官督商辦」的理念：新辦企業由商人出資，股權也是商人所有，企業完全按照商人的制度管理；但政府要審核他們的大綱，研判有沒有什麼弊病，共同協商作出最終方案後，交由商人負責運營。

清政府很快就批准了李鴻章的奏摺，同年12月26日，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家由洋務派創辦的最早的民營輪船運輸企業正式誕生，取名「輪船招商局」。李鴻章於翌年（1873）委任唐廷樞（珠海市唐家灣人）為首任總辦，總局設在上海，並且很快在多處開設了分局，包括日本和新加坡。

唐庭樞是中國第一位近代企業家，著名的民族實業家和慈善家，中國近代工業化的先驅。1863年（30歲）他已經是怡和洋行的總買辦。他應李鴻章之召，1873年到輪船招商局主持大局；1875年兼任上海洋務局會辦，1876年兼任籌備開平礦務局的總辦。他一生創辦的工商企業共40多家全部成功，涉及輪船、運輸、煤礦、鐵路、保險、水泥，還有教育以及慈善等諸多領域。他主持鑽探出中國第一個油井，主持鋪設出中國第一條電報線。1884年，唐廷樞52歲，為《瀛海採問》一書作序時言志：「畢生事事以利我國家、利我人民為務。」這是唐廷樞一生的信念，也是他矢志不渝的追求。如果唐廷樞是一匹千里馬，李鴻章就是伯樂。

由於輪船招商局的發展非常不錯，李鴻章1875年組建的「保險招商局」、1882年組建的「開平礦務局」、1896年創設的「中國通商銀行」（今天「招商銀行」的前身），唐廷樞都有直接或間接的參與和貢獻。和招商局集團同樣，如今招商銀行也是全球500強企業之一。

從1872到1978年，招商局經過百年盛衰，在坎坷發展的路途上未見起色，直到改革開放，才迎來躍進的機會。歷史契機落在袁庚的身上。他是深圳龍崗人，1978年（61歲），袁庚是交通部外事局負責人。當年6月，交通部部長葉飛委派袁庚到香港調查，任務是起草一份「關於充分利用香港招商局問題」的請示。同年10月，袁庚被任命為交通部所屬的香港招商局常務副董事長，全面主持招商局的工作。同年底，他向中央建議在深圳經濟特區設立蛇口工業區。1979年7月，蛇口工業區正式運作，從此袁庚開展了一系列極具前瞻性的開放改革政策。1981年，他首次提出「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口號，在蛇口率先扛起當代中國改革開放的大旗。這口號當時引起極大爭議，認為是資本主義復闢。袁庚一往無前地大事體制改革，從多方面採取市場主導的開放方針，基本上奠定了和市場經濟相適應的分配制度、績效制度和獎勵制度。1984年，鄧小平來到蛇口視察，「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口號，獲得鄧小平的肯定。自此之後，從1984到1993年，袁庚堅定不移地探索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不斷向前邁進。

和百年前的唐廷樞一樣，招商局成立百年後，在袁庚努力經營招商局集團的過程中持續橫向發展。平安保險公司、南海酒店、招商銀行、蛇口工業開發區、蛇口深水碼頭、蛇口港泊位、集裝箱碼頭等陸續建成。

袁庚當年提出，產業結構應該以工業為主，企業投資應該以外資為主，產品市場應該以出口為主。建議來料加工和補償貿易，認為技術落後、污染環境和出口配額的三類項目不應該引進。袁庚是一個具有詩人氣質、天生有營商品賦的人，不同行業和企業在他的主導下橫空出世，無一失敗。他是「中國改革之星」，據說在深圳，只有鄧小平和袁庚兩個人的銅像迄立在這片象徵中國迅速走向現代化的熱土之上。深圳的成功，有開拓者袁庚的巨大身影。

1992年袁庚退休時，招商局集團的總資產已由當初1.3億元人民幣增加至200億元人民幣。到2000年，招商局的資產管理總額高達1200多億港元，位列中國大型國有企業500強的第26位。2016年，袁庚以99歲高齡在深圳蛇口逝世。

袁庚的一生，從投軍東江縱隊開始，參加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戰場上出生入死。後來他掌管情報工作，亦曾出使印尼和越南。抗戰勝利後，他是新華社香港分社的第一任社長。2019年，袁庚獲得「最美奮鬥者」的稱號。2020年，他更獲得「深圳經濟特區建立40周年創新創業人物和先進模範人物」的稱號。

歷史將會濃墨重彩，永遠記得袁庚這個偉大的名字，我們同時也不要忘記當年開創招商局的李鴻章和唐廷樞，還有自1872年到今天，152年來所有投身到招商局集團工作、千千萬萬的無名英雄。今天的招商局，如你們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