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論｜姚明謝幕

文/蔣湖

昨天（10月31日），中國籃球協會主席姚明，官宣辭職。這位曾經的「中國籃球第一人」，揚威美國NBA賽場的巨星，在擔任籃協主席7年後，以這樣一種方式突然告別，無論是對公眾還是對他，應該說都是一種解脫。

姚明是中國籃球史上不世出的人物。他以2.26米的身高，天賦的運動能力，極其聰慧的頭腦，從18歲入選國家隊那一刻起，就注定要成為籃球世界中最閃亮的星。2002年，22歲的姚明在NBA新秀選拔賽上被休士頓火箭隊以第一順位選中，由此成為歷史上第一個沒有美國高校籃球經驗、卻當選狀元秀的國際球員。此前，比他大三歲的中國球員王治郅因在NBA打球、沒處理好跟國家隊的關係而被開除。在NBA這個全世界球迷都矚目的舞台，還沒來得及參加季前集訓、英語都還說不流利的姚明，頂得住嗎？

退役球星韋德·巴克利（Wade Barkley）曾打賭說，如果姚明在新秀賽季中單場得分超過19分，他就「親吻肯尼·史密斯（Kenny Smith）的臀部」。沒想到姚明不僅很快拿到單場19分，第一個賽季也以場均13.5的得分、8.2個籃板球的成績結束，獲得NBA年度新秀獎第二名，入選年度最佳新人陣容。為了不食言，巴克利只好兌現承諾。

在接下來的賽季，姚明以一系列優異表現證明了自己的地位。2005年的全明星賽先發陣容評選，姚明獲得2,558,278張選票，打破此前由「飛人」佐敦保持的紀錄。2006年賽季，姚明在全明星賽評選中再次高居榜首，高比·布萊恩（Kobe Bean Bryant）屈居第二。

不過，相比成績，真正讓人刮目相看、贏得世人尊重的是姚明處變不驚的沉穩風度。在球場所有攝影機都在好奇盯拍這個東方小子的特殊環境下，他表現出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成熟和睿智。當時媒體大肆炒作姚明和同樣作為大中鋒的「鯊魚」歐尼爾（Shaquille O'Neal）的對決。歐尼爾也在兩人首場對陣前說了帶刺的話，這當然增大了這場全國電視直播比賽的火藥味。但當媒體把話筒對準姚明時，23歲的姚明雲淡風輕，以美式價值觀平和回應：有看法正表明美國是一個言論自由和講求公平的社會，大家都可以表達觀點，但有些事是天然不平等的，鯊魚比他重50磅，這就是天然不平等。你看他說的多好，既顯示自己胸懷大度，同時也表達了對對方的謙讓和尊重：你既然比我重50磅，贏球也正常啊。不過一開場姚明就拿下6分並送歐尼爾兩記阻攻，延長賽最後10秒又大力灌籃，鎖定勝局。

姚明就這樣以自己的才華、謙遜、領導力和幽默個性，征服了美國籃球界。2016年4月，早已退役的姚明與「鯊魚」歐尼爾等一同入選籃球名人堂，他是首位入選、也是迄今唯一入選的亞洲球員，被稱為「小巨人」、「移動的長城」（The Walking Great Wall）。

不過，作為球員的姚明，過去取得的職業成績有多輝煌，作為籃協主席的姚明，今天經歷的事業挑戰就有多沉重。2017年2月，中國籃球協會舉行第九屆代表大會，眾望所歸的姚明高票當選主席，由姚主席掌舵的中國籃球也因此被寄予了厚望。應該說，姚明也在按照自己的理解和計劃，推進籃球事業發展，比如他的「籃球數字化」改革。

這是類似洋務運動般從上到下推動的變革。比如去年籃球世界盃冠軍德國隊，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時還曾是中國隊手下敗將，但在過去十幾年裏德國隊已發生了巨變。「2008年，德國隊打低位背身佔比14.7%，擋拆只佔3.9%；而現在擋拆佔到了31%，低位已降到了5.3%。」得分方式的變化背後，實際上是場上空間和球員能力的變化，比如要求中鋒必須會打擋拆，除中鋒外的其他球員也必須有遠射能力，現代籃球中，三分線和籃下已是得分效率最高的兩個區域，「中距離消失了」。在姚明看來，中國運動員和教練員對此未必有深刻理解，但在NBA中已是共識。

不過，現實地說，在中國語境下，看體育改革有沒取得實效，成績是把尺子。今年的巴黎奧運會，除中國女排外，「籃球、足球、排球」三大球項目都沒有參加。去年10月，中國男籃在世界盃預選賽再次失利，這意味着姚明主席任期內，中國男籃已連續兩次無緣奧運會。在緊接着的杭州亞運會上，男籃又以意外方式敗給菲律賓隊，無緣決賽。

今年7月，籃協宣布由郭士強接替亞歷山大·喬爾傑維奇，正式成為中國男籃主教練，與此同時，姚明任職期間一直沒有實際負責的籃協副主席宮魯鳴重回一線，主抓男籃備戰2027年世界盃的相關工作。這說明在籃協內部，姚明的工作思路可能遭到了放棄。

成功其實不是必然的。球員時代的成功，未必就能複製到其他崗位。馬拉多納是「球王」，其教練生涯卻堪稱失落。姚明的主席人生，也會如此麼？

一位長者說過：一個人的命運當然要靠自己的奮鬥，但也要考慮歷史的進程。如果姚明當年不是幸運地以第一順位被選中，他未必能走出國門打球，就肯定不會取得後來那麼高成就。這是撲朔迷離的命運故事，睿智如姚明，應該早想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