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青獎獲獎作品|《令我終身受用的一句話:「要把每一天活成生命的最後一天」》——曾家誼

文/曾家誼

第十五屆魯迅青少年文學獎(香港賽區)高中組 二等獎

死亡,是人一生中最大的命題。每個人的一生都終以死亡為結,但是人類存活的這幾千萬年來,都從未向「死亡」屈服,如同秦始皇費盡心力尋覓不老仙丹,現代科學家期望以極低溫的容器「凍結」人類的年齡,以達到長生不老一樣,但時間總在飛逝,人類最終還是只能習慣死亡、面對死亡、屈服於死亡。

而我,最怕死亡。

小時候的我總被媽媽以「死亡」作威嚇 。我極愛吃雪糕,夏天時滴着熱汗,窗外的蟬鳴顯得格外吵鬧,我抓着媽媽的衣擺問道,「媽媽,我能吃雪糕嗎?」媽媽每次都緊皺眉頭答,「吃雪糕吃得那麼頻,小心吃壞身子早衰!」我嚇得說不出話來,只好放棄。我又不愛做身體檢查,每次都覺得護士一定會抓着掙扎的我,把手中的粗針扎到我屁股裏來,於是我每次都哭鬧着撒嬌,抱着爸爸不撒手,這時我媽媽又會說,「現在不做檢查,小心身體有什麼毛病,發作起來要了你的命!」我被嚇得不輕,皺着臉哭起來,爸爸聽到媽媽這樣說,趕緊讓她「呸呸呸」,不要再說不吉利的話。死亡在我們心中似是一個讓人不能宣之於口的事實,如果說了出口,就會被打嘴巴,因為死亡實在太不吉利。而我亦因此害怕起死亡。

长大后才发现,原来死亡真的近在咫尺尺。

我生性貪玩,在長大後發現媽媽在我小時說的話都是嚇人的話後,我便不再拘束自己在家浪費時光,追尋自己的滑板夢,我不帶護具地滑滑板,因為我堅信死亡離我還很遠。但在某一次練習中,我從滑板上摔下,腳都跌斷了,昏迷在地上不省人事。一睜開眼便是我那受傷被吊起的腳和刺鼻的消毒水味,媽媽看我醒來,馬上上前握着我的手,問我怎麼樣了,我這才醒覺,前天還生龍活虎的我,在一日之間變成病床上危殆的病人。醫院的生活無聊極了,我躺在床上無所事事,便和隔壁床的叔叔聊天。他說他得了腦癌,時日無多了,明天就會回家去。我很驚訝地詢問道:「你不治療的話會死的,你不怕死嗎?」他坦然地說:「我不想在醫院吊着這條命。」忽是想到什麼似的,笑道:「我要踏遍中國的美好江山,把每一天活成生命的最後一天。」我聽着他的話,他快樂得不像是將死之人,似乎死亡只是他的消亡,而不是靈魂的消逝,至少他是如此鮮明地活過。

「要把每天活成生命最后一天。」这句话一直困惑着年少的我。但在登上这座山后,我便彻底明瞭了。那是座雪山,漫天白雪如同染缸般浸泡着纯白的世界,我看着自己走来的路,足跡已被如羽毛般的初雪般覆盖,又印上他人的足印。生命就如同那消失的雪路般转眼即逝,但最深刻的,是我当前脚下的这一步路,尚未被大雪覆盖。雪花紧紧貼着脚踝,是如此鲜明,提醒我,我正活着。是了,我又何必执着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死亡,最重要的是我还活着。活在当下,紧握当下,过好每一天,感恩每一天,珍惜每一天,毕竟我还活着,重要的是我还活着。

死亡,可能是因為飛來橫禍,可能是因為疾病纏身,可能是因為突發事故,但重要的是,我正在努力過好每一天 ,讓生命不留遺憾,讓死亡不那麼可怕。現在的我把「要把每天活成生命中最後一天」當成座右銘,反而快樂了不少,不再拘於死亡,但亦敬畏死亡,至少在滑滑板時會記得帶上護具。亦不再浪費時間,每一秒都盡我所能做自己熱愛的事。

畢竟,今天可能就是我的最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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