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所思|十五年寄居英國受盡歧視 港雕刻師歸鄉印章中尋根
【點新聞報道】在沙頭角上禾坑村有一間擁有上百年歷史的古建築,名為「鏡蓉書屋」,由該村李氏族人所興建。書屋下的李文生正忘情地演奏着他自製的洞簫,簫聲沉穩悠長,與村落的自然環境融為一體。如果不是提前了解,很難想像他竟然是一位印章雕刻藝術家。
自20世紀50年代起,上禾坑村的李氏村民逐漸遷往市區,更有部分移居海外,如牙買加及英國等地。1962年在上禾坑村出生的李文生便是其中一員,他於1977年跟隨父母去了英國,開始寄居海外的生活。
「被歧視的情況很嚴重,好辛苦」
李文生憶述,當時去英國的時候很不習慣。他說:「英國很陌生,不是屬於自己的地方。」李文生告訴記者,他在英國受到了很嚴重的歧視,花費了很長時間去適應。他感慨自己在英國十幾年來很辛苦,有一半時間在做餐館工作,而另一半時間則是在學校讀書,專研藝術。
在海外遭受不平等對待讓李文生意識到,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好想回香港,回到故鄉上禾坑村。「我一直都很想回來,覺得自己真正屬於這裏(上禾坑村),我的根,是很想回來的。回到自己的文化,你會覺得是很重要的。」說到這裏,李文生不禁有些哽咽。
「印章是一種很傳統的文化,唯中華獨有」
李文生讀小學的時候,老師曾經教過他用馬鈴薯來雕刻,從那時起他便開始喜歡雕刻印章了。李文生認為,印章是一種中華獨有的傳統文化,而且是一種憑證和信用的象徵。他提到古時候官員上任後都會雕刻一個專屬於自己的官印,而後來印章則逐步發展到民間使用。「我奶奶、外婆那輩人去銀行開戶的時候一定要用印章,而現在印章則更多是一種藝術的表現方式。」李文生如是補充。
記者留意到李文生的印章雕刻作品與傳統的篆刻有很大的不同,有很強烈的個人獨特性和藝術風格。李文生表示,因為傳統的印章已經有太多人做過,他希望嘗試其他的方法,因為藝術表達是很自我的,他仍然在嘗試和找尋藝術上的未知。
「落葉歸根 改造母校課室成工作室」
1992年,李文生從英國回到故鄉沙頭角上禾坑村。他來到母校鏡蓉小學,昔日的課室雖已荒廢,不過外貌保持良好。於是他將課室改造成自己的工作室,在這裏雕刻時光。
起初還有些不習慣鏡頭的李文生聽到記者對他的工作室頗感興趣後,突然精神一振,十分熱情地帶着記者來到了他的工作室。李文生的工作室更像是一個「雜物室」,四周都放滿了大大小小不同的雜物,例如舊的衣櫃、桌櫈,過時的農耕器具等等數不勝數。李文生說,這些都是他從別的村民那裏收集回來,大部分都是村民們棄置的,而他卻認為這些物件都是村中的一部分,很有歷史價值,更是長嘆惋惜有很多的物件因潮濕而被白蟻蛀蝕。
沿着雜物堆中的一條「小路」,終於來到了李文生的工作桌,他正拿着一塊木頭準備雕刻。一開始李文生會用銼或者砂紙將木塊的正面以及側面打磨平整,然後就會開始畫一個圖案的雛形,之後根據靈感再加加減減。李文生強調,創作是很個人的,不需要理其他人的意見,只要自我感覺良好就好,但是雕刻的手法和基本功則需要練習。李文生手持雕刻刀很輕地刻了一條線,手法相當柔和。他一邊刻一邊說,雕刻的力量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心境要很平和,不可以急。
看見李文生如此認真且嚴謹地講解着,記者打趣道:「如果不小心刻錯了怎麼辦?」李文生竟然更加認真地回答道:「我也不理,將錯就錯,隨心所欲。」聽到這樣的答案,記者都有些「不知所措」。李文生對記者說,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覺得不漂亮,他就覺得很漂亮,不用理會其他人,自己喜歡便可以。記者不禁感慨:藝術家果然是藝術家!
「創作是很難的,是很自己的。」
雖然藝術創作可以「隨心所欲」,但在創作的路上李文生也曾經迷失過自我,將近10年都沒有雕刻過一件作品。
「創作是很難的,是很自己的。」李文生堅定地說出了這句話,他認為創作是其他人沒有做過的,是很獨特的。但有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李文生坦言自己曾經迷失過,「我都停了差不多十年沒雕刻過了。」李文生又說,在香港做藝術工作很艱難,幸好他有祖輩留下的住所不用交租,也沒有家庭的負擔,因此他還可以繼續「隨心所欲」下去。
「我相信傳統文化、手工製作是永遠都會有的,人類不會被AI代替。」
2014年,印章雕刻技藝被列入「香港首份非物質文化遺產清單」,十年後的今天,62歲的李文生在朋友的介紹下,重新拿起雕刻刀,成為了由大專院校舉辦的「賽馬會『傳·創』非遺教育計劃」的導師之一。他希望有更多的年輕人,可以接觸到這門藝術,一路傳承下去。
在談論跟他學習技藝的學生時,李文生表示,學生們都很有自己的風格,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沒有接觸過雕刻印章,所以不知道怎樣下手,而上了幾堂課之後學生們已經初步具備雕刻的基本功並開始個人的創作,但李文生強調這個過程需要長時間的積累,「要十年,做每一樣事情都要十年時間。」
隨着科技的日益發展,越來越多的傳統技藝正在一步一步被現代技術取代,究竟李文生的這份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我相信傳統文化、手工製作是永遠都會有的,人類不會被AI代替。」李文生對此很有自信。他表示,中華民族已經有很多年的歷史文化,印章雕刻也已經有好多千年的歷史,仍然生生不息。他相信這些傳統文化會一直得到保存,會有人傳承,一路一路地延續下去。
被問及雕刻的意義是什麼時,李文生思考了一會。「我們這麼多萬年以來,都是一路一路地在尋找,在找一種真善美,到永遠,到我的永遠,我的盡頭。」李文生搖了搖頭說:「好高深」,但這一次他笑了。
(點新聞記者葉德榮報道;視頻攝製:葉德榮、任青、丁旻、陳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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