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青獎獲獎作品|《吾土吾民》——江鵬

文/江鵬

第十四屆魯迅青少年文學獎(香港賽區)非母語組  一等獎

從夏桀只貪圖個人縱慾,於妹喜在青鸞殿中酒池肉林、顛龍倒鳳起,從他荒殆朝政、而非體恤民力、反大修宮殿起,這位夏的末代昏庸君主也迎來他的死亡輓歌。從商紂王失卻往日重振朝綱之雄心,反醉心佳人妲己,但願長醉不復醒起,這位曾經本該留下有為之君的商王也走向他的覆亡之路;當周幽王為搏美人褒姒一笑,以用烽火戲諸侯起,這位西周之主也讓他腳下踩着的這片本該貴族平民各安本分、秩序井然、百姓安居樂業的淨土走向禮崩樂壞、分裂動盪、諸侯爭霸、周室衰頹的東周時代。不知曾擁有着這片土地的他們,在生死彌留之際,有否回想起他們生命末段時光所做下的荒誕之舉? 不知他們會否因自己的庸碌無為、昏庸荒殆而感愧怍?不知他們會否渴望時光倒回至那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登基之時呢?嗚呼!「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矣!」

就在這片本該和平而現卻倒退至混亂的國土之中。秦王負手踱步出現了。他也曾有「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的雄心氣魄。於是,他聽諫李斯,廢封建,行郡縣,不要封藩、封土建國。由是,郡縣長官任免全由秦皇所掌,中央政令,莫敢不從,以免地方勢力尾大不掉。於是,他用上計制度,規定地方長官每年準時報備地方財政狀況,以作官員仕進之政績。於是,他派蒙恬等蒙氏兄弟,北擊匈奴,南擊百越。於是,他又連接趙燕秦三國之長城,築造抵禦邊族的鋼鐵防線,將草原金帳的野狼式窺探者之鐵蹄進犯扼止其於國門之外。於是,他修馳道、直道,開通鴻溝、靈渠,打通水陸交通,以利秦人鐵戈迅速奔赴戰場。但是,雖然他的確做到了保衛「吾土」。鞏固他的中央集權,大一統秦帝國,但他不恤民力、勞民傷財,大興土木,興修阿房宮,驪陵,還有他死後也要帶走的大秦兵馬俑;他過度征集民力,因為沒有做到兼顧「吾土」和「吾民」,他最終只能在靈柩中眼睜睜看着本該傳承「一世、二世、三世乃至萬萬世」的秦帝國被「付之一炬」,三世而速亡。何也?賈誼在《過秦論》之所述誠一語中的——「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

但所謂各有歡喜、每個人的悲歡「並不相通」(魯迅),秦王哀時,正是劉邦「春風得意馬蹄疾」之際。他以史為鑒,以秦室孤立而亡為鑒,行「郡國並行制」,以作為他大漢帝國的初期過渡。他晚年登基,深知自己時日無多,上任之後迅速滅諸侯,更定下白馬之盟,「非劉姓不得封王」;同時用黃老之術,與民休息,輕徭薄賦,休養生息,如即使冒頓等邊族頭目犯我大漢邊境,他劉邦也「任爾東西南北風」,鞏固邊防,不輕啟戰事,讓西漢在戰後凋敝的民生得以迅速崛興。隨後,又有和景之治,中原這片自春秋以來動盪不堪的大地,終於迎來了它蒸蒸向榮的氣象和生機。他誠做到了一手治「吾土」,一手治「吾民」的不世功績。漢武帝時,他更一手締造了這個大漢帝國的巔峰期。武帝用霍去病、衛青,遠征大漠,大破漢初一直以來侵擾邊境的匈奴;同時,他又用偃父之計,行「推恩令」,以堂堂陽謀,分裂漢室諸王的權力,收回王地,以設郡縣,再遣官員治理。大漢之煌煌國威,並未止步於此,武帝又用張騫,後又有班超通西域,以令往來商人絡繹不絕,「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誓言,大漢高高飄颺的國旗,插在了那漢初從遠涉及的遠地、邊地、蠻夷之境。但好景不長,自王莽篡漢後,漢室開始走上下坡路。其間雖有光武中興,但縱觀東漢,卻不免發現他陷入了宦官與外戚交替擅權、把持朝政之亂局。最後,在靈帝逝後,在外戚兼大將軍何進被以張讓為首的十常侍暗殺後,在袁紹號令天下邊將如董卓之流入京勤王之後,堂堂東漢天子、國主的漢王被貶黜,漢獻帝上台卻為董卓大將軍壟斷朝政。隨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一聲揭竿而起的吶喊,大漢走上了州牧割據、生靈塗炭的混戰之局。漢初的「吾土」與「吾民」早已如斷線的珍珠一樣散落。中原再一次陷入諸侯爭霸逐鹿中原的政局。其後,是英雄輩出的漢末時代,如劉關張、曹孟德、孫堅父子之流,在漢末鋒芒初顯,最後奠定三國鼎立之局。之後,是大魏先滅蜀漢、再滅孫吳,使天下復歸一統,王「定於一尊」,史稱西晉。

但所謂合久必分,西晉自「永嘉之亂」後,被迫南渡,中原又走入黑暗的「五胡亂華」時代,百姓成為「兩腳羊」,燒殺屠戮,駭人聽聞,造就一曲萬民哀歌。再後,北有北魏,南有宋齊梁朝,中國走入「南北朝並立」之時代。其後的開皇之治,更為萬邦來朝的唐帝國鋪平道路。

時間來到了唐朝。貞觀之治、高宗武後之治乃至「憶昔開元全盛日,小邑猶藏萬家室」的開元盛世,終於將唐人,送往當時世界巔峰王朝的寶座。玄宗治下,唐府兵鎮守邊戍、宿衛京師;全國土地均分百民,十五歲丁男、婦女各享口分田;外交上,日本遣唐使絡繹。「吾土」、「吾民」兼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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